一段时间了。
2月15日,星期五
和迪克在诺维奇车站碰头(多少回忆涌上心头!),一同前往斯沃弗姆。田野里结着厚厚的霜,日头低悬,但阳光灿烂,灿烂到我们都拉下了包厢的百叶窗。安格斯(卡塞尔)开着一辆相当时髦的达拉奇[8]来车站接我们。迪克不愿把他多出来的一支枪借给我(“为什么不借?”“你自己去买。”),于是我只能找安格斯借(我说我的枪还在修理)。安格斯说他家到处都是枪——应该没问题。
他家的房子很丑,还有一大片马棚。房子是他祖父(第一任艾奇菲尔德伯爵在十九世纪中期修建的,花园倒是很漂亮,枝繁叶茂,一丛丛的树林(我觉得针叶树太多了点),游乐设施和景观都准确体现出设计时的初衷。新房子最大的好处是每样东西都能正常运转:热水、中央取暖,还有电灯。我洗了澡,换了衣服,下楼去。伯爵看起来相当温和——胖胖的肚子,乐呵呵的,总是自顾自哼着歌,喘着粗气。他让我叫他艾斯莱德;我还是有点叫不出口,但我发现迪克很自然就这样叫了。伯爵夫人,伊妮德夫人看上去像是吃了毒药:她的脸瘦削、阴郁、长满皱纹,头发染成黑色。聚会上有十来个人,有年轻人——安格斯、他妹妹、我和迪克——也有形形色色的本地老人。晚餐时,我被安排坐在伊妮德夫人和安格斯的妹妹莱蒂西亚小姐(“请叫我洛蒂”)中间。洛蒂娇小玲珑,穿着伦敦最新潮的衣服,但她的五官组合有点不协调——鼻子太宽,嘴唇太薄(继承了母亲的特点),两眼间距过宽——加在一起就使得她算不上特别漂亮。她很健谈,活泼好动,对巴黎的事怎么都听不腻。(“你去过黑人舞会吗?你看到了女同性恋吗?那些女人也非常非常漂亮吗?”)相比之下,伊妮德夫人则像个移民官一样审讯着我。你在哪儿出生?蒙得维的亚。那是哪里?乌拉圭。还是茫然不知。南美洲。哦,你们在那儿做什么?我父亲是做生意的(不知为何,我不想在这群人面前提到“罐头牛肉”这几个字)。你母亲是哪里人?蒙得维的亚。我仿佛听到她的脑子转得飞快。她是乌拉圭人,我说。太神奇了,你竟然还有外国血统,她说,然后便把脸转向她右边的人。
晚餐后,安格斯向我道歉,说他妈妈就像个控方律师,对谁都是那样拷问。我说我觉得,她发现自己旁边坐的是个混血儿时,好像有点不安。安格斯认为这很滑稽。“嗯,”他说,“洛蒂倒是觉得你好得不得了,这算是安慰吗?”
第二天——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