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他便起身,腿伤让他苦不堪言,他却硬是撑住,不肯在脸上显露分毫。
这刻,虞锦忽而将他心情摸得十分明白。
方才那样乞求于他而言终是违心,事情过去,他就想用其他方式挣回来点。
他趔趄着往外走,每过三五步总要停下缓上缓。迈过门槛时终于还是跘,索性反应够快,把扶住门槛。
“邺风!”女皇下意识蓦地站起,邺风愣,抬眸看去,只见女皇怔怔失神。
楚倾停住,摒着呼吸,额头顿在地上。
虞锦心里五味杂陈,别开目光,看都不敢看他眼:“楚枚所为罪无可恕,于公于私朕不能饶她。”
楚倾嗓音嘶哑:“可陛下……”
“等过年关,朕会赐楚枚鸩酒,给她个痛快,也留个全尸。”她道。
“谢陛下。”他身形蓦地松几分,维持着拜伏姿势,等她下文。
她看到他低头。不再是简单拜,他以额触地,下又下地叩下去。
许是因为殿里过于安静,这并不太重声响听来也足够惊心。
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缓慢、沉重,疲惫无比。他终是被逼进绝境里,将姿态压到这样低,如她曾经所希望看到地那样,低下头求她。
若不是别无办法,他绝不会。
虞锦觉得心上像是刺根钉子,随着他下叩分分刺得更深,让她难受到窒息。
“送送元君。”虞锦尽量缓过神思。邺风应声诺,赶忙去扶,却被楚倾反手推开。
“不用。”楚倾紧咬牙关,竭力地缓着气,手指紧扣着旁边朱红漆柱。
缓会儿,略微感觉好些,他就复又提步,继续向外挪去。
等什,等她说让他替楚枚去受凌迟之苦?
虞锦感到股说不清压抑,紧悬在心理智又在遍遍提醒她,他姓楚,她不能给他太多余地。
可她又还在抗拒可以杀他这回事。
前所未有矛盾感压得虞锦呼吸艰难,不知缓多久,她才又能开口:“你先去宫正司,朕想想该怎办。”
他平静应声:“诺。”
她目光闪烁地看他,视线触及他下拜间覆于地面广袖,又蓦地躲开。
他穿衣向来素简,袭银灰缎子直裾上不见什繁复纹样,只袖口处有圈金线绣纹。
那圈绣纹极细,细得难以看清,此时她却觉得它刺眼灼目,堪堪勾勒出她刚被击成片散沙烦乱心事。
怎会这样呢?她终于逼得他低头,她怎并不觉得畅快,更没有哪怕半分成就感?
她想硬撑着,冷脸以对,却最终还是撑不住开口:“……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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