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过须臾,方知自以为的一时迷恋,竟实为一腔深情,只怕难以轻松抽身。
身后的叛军小校以为叫他看见高海惨状便能威吓到他,于是再一次逼迫他亲笔手写往报潮安帅司的求命函,令朝廷赦免乱军之罪。
沈知书自始至终未动一下笔,被人几番怒喝之后亦仅是冷眼轻看那叛军:“便杀了我,也不能减沈氏风骨一寸。”
……
而青州官衙接到沈知书被掳扣的消息已是五日后。
一时冷笑,道:“我并不清楚。”
说罢,他本转身欲走,然而理智却被心中层涌而起的傲气与自尊所席卷,于是又回头望她一眼,丢下一句:“便如你所愿,不必再见。”
归府途中,胡越林小心打量着沈知书青黑的脸色,心下亦暗自惊讶。
自然是从未见过沈知书面对一个女子碰壁若此,更是未料到本以为已是水到渠成的一件美事,竟到头来又出了变数。他忍不住开口劝慰道:“大公子费尽心思却讨来这般结果,或可知其根本未将大公子放在心上过——不如便算了。”
沈知书微微闭眼。
胡越林虽一经得知便心急如焚,却仍旧保有清醒头脑地写了三封札子,遣人立刻快马分头送往冲州府的潮安安抚使司、京中的卫尉寺以及沈府。然后他与闻报后同样大为震惊的曹字雄详细商议一番,认定乱军扣押沈知书乃是为了要挟朝廷释其罪,并非真正要取沈知书的性命,遂当下决定青州大营先暂按兵不动,但看潮安帅司与京中朝堂将下何谕令。
有了决议后,胡越林心内亦安定了不少。他略一思索,虽有片刻迟疑,却仍是命人备马,独自前往城东严府,将这即将震动朝野的消息让严馥之提前知晓。
那一日对于严府而言本是极为平静的一日。
可胡越林飞马而至,携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,未多停留便又匆匆离去。
此正逢年末,严馥之本在整理要带回冲州府的奇玩古物,在听得沈知书被乱军掳扣生死不卜
想到这大约仅是一时迷恋,还好并未投入一腔深情,料想此时抽身,当亦为时不晚。
……
所以在五日后,当沈知书被柳旗叛军掳扣、命悬于一线而心头想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严馥之时,他不禁自嘲。
那是他此生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。
当时他被叛军压着一路走进内城,看见柳旗县令高海被割下的头颅悬挂于内城大道正中,脑壳已被砸碎,更被当做乱军士兵习箭之射盅,他脑中浮现出的念头竟是:自己此番倘是也如这般命丧于乱军之手,这难看的样子可千万不能被严馥之所得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