验单和片子给我看。父亲的脑溢血并不严重,不巧的是,人跌下去的时候后脑勺磕在了台阶上,所以还有脑外伤,伴随脑震荡,送到医院的时候是浅昏迷状态,外伤做了创面缝合处理,七针。CT在脑两侧分别见到斑点状低密度灶和片状高密度出血影,医院目前输甘露醇做保守治疗,观察下来情况稳定,也可以考虑开颅,不过父亲年纪较大,手术有并发症风险,要做不要做,家属自己做决定。
期间我接了好几个电话,保姆嫂子亦梅都在往医院赶,我稳住她们,安排保姆先回家烧流质病号饭,让亦梅和嫂子整理一些洗漱和替换衣物带过来。
二哥到的时候,已经是夜里,住院部过了探视时间,一个病人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床,但是夜班护士正打瞌睡,他就悄悄蹴了进来。我们两个坐在床边,把父亲看了又看。过了一会,二哥把我一拉,说,走,逃生楼梯通出去有个露台,抽颗烟。
我看二哥一脸疲态,眼袋耷拉下来,占了半张脸,劝他回去休息,反正今晚有我。二哥摇摇头,说,这一天心里火焦火燎的,你让我跟咱爸再待会儿,定定神。
我们点上烟,夜里风大,有点冷,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,医院对面是一片居民楼,楼顶天台上不知道谁家晾的衣服忘了收,像几个浅色人影悬在半空轻轻舞动。我问二哥:咱爸怎么还信上教了?
“嗯,也就今年的事儿,几个老熟人都在教会,门口那个小卖部的刘大爷,你记得吧,以前老给你粽子糖吃的,他老太婆没了,肺癌,走之前大半年疼得凶,就信了主。心里头有个念想,没那么怕。先是她逼着刘大爷信,说比给她买药管用。刘大爷想,人都这样了,就依她吧。后来刘大爷又发展了咱爸。咱爸呢,我觉得他也不是多信,不过人老了,有个去处。我生意忙,他一个人憋家里头,你让他跟保姆聊韩剧?他们教友每周聚会,说说话,还唱歌,我陪他去过几次,气氛挺好的。”
“我记得以前咱爸是有点信佛的吧,进庙还磕头,那年你们家小游考大学,爸爸不是还特意去毘卢寺文殊菩萨前给他烧了高香?”
“现在也不一定就不信了。基督教是不允许三心二意,所以他不讲。我问过他,他笑笑,说,主负责救赎你,佛负责你自救。”
我乐了,“这话咱爸说的?说得有点水平。”
“那是,咱爸在他们那帮教友里头,绝对属于文化程度高的,牧师有时候还跟他请教《圣经》里的修辞。别忘了咱爸可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,学过拉丁文的。”二哥把烟头碾在阳台的花盆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