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也笑了,“不瞒你说,我送老爸去的那两次,还被他们拉着起过两次赞美诗呢,里头好多左嗓子,没人起头,要跑调的。”
看见二哥微胖的侧脸我觉得怅然,父亲在解放前的师范教过拉丁文课程,听起来真如天方夜谭。就像二哥在调进市剧团之前,他所在的音乐专科学校不远就是农田,每天早上对着田埂和毛驴演唱《今夜无人入眠》,看见出门的人因为心疼轮胎,把自行车扛在肩头从垄上走过,那是他一生中嗓音最为嘹亮的时光。
在阶梯教室上大课,中世纪艺术史,正给学生放幻灯片,教室后门突然被人推开了,一个姑娘迟疑了一下,走进来,在最后面的凳子坐下,嘴里还嚼着口香糖。教室里光线比较暗,我觉得她似曾相识,又讲了五分钟,我突然醒悟过来,那是那天晚上的姑娘,两姐妹中的一个。
下课了,学生陆陆续续离开,她走向我,这次她穿得比较正常,粉红色帽衫,牛仔裤,下巴翘起,看上去就是个学生。她站在讲台前面,盯着我,“林老师,你还记得我吗?”
我记得她,可我搞不清她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了。她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不难区分,一个头发染得深一点,另一个染得浅一点,颜色差别并不大,但是画画的人对色彩天生敏感。现在没有对比,又换到了自然光下,一时我有点吃不准她是深头发还是浅头发。
林老师,您还欠着我小费哪。她把手揣进牛仔裤紧绷绷的裤兜里,肩膀有点耸起来,人把重心轮番放在脚尖脚跟地前后倾了几下。我来找过你好几次,你同事说你请假了。
我有点尴尬,说实话,那天我醉得厉害,紧接着爸爸出事,我已经把这回事忘记了,这让我看起来像个赖账的。我马上向她保证,没问题,学校门口不远有ATM机,她现在就可以跟我去取钱。
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交谈,她翘着头在校园里东看西看,我一直在脑子里复盘那天晚上的经历。我当时应许了多少钱?好像是三千?那天我后来到底干了啥?
林老师,取钱啊?在建设银行ATM机的屋子里,撞见系教学秘书,一个胖墩墩的姑娘,皮肤很白,裤子总是短着几寸,露一段脚踝,更显得鞋子大得离谱。她手里提溜一盆子麻辣烫外卖,嘴巴咬着麦秆,在吸一罐酸奶,眼睛瞟向我身边的漂亮女孩。
啊啊,我含糊其辞,赶紧走到取款机前,盼着胖姑娘早点走。结果胖姑娘也到我旁边的机器上取起钱来,我心里发毛,只好磨磨蹭蹭拖延时间,查询,换卡,取钱,退卡,再插入,再取,把每一个动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