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死你也得等到把所有文字破解之后才能死啊,我就不信,要是还有字没认出来,你能舍得去死?”
莫教授微微一笑,“这罐头要是早点发明出来就好了,现在都奄奄一息了,没质量了,偏倒要延长。”
“如果有得选,你最想延长哪一段啊?”
莫教授没有马上回答,他望着天花板,好像陷入了长长的思索,我也不催他,继续抓起小碗里的枇杷剥着吃。
“我不后悔。”莫教授突然说。我有点愕然,不知道他指什么。
一个字,都意味着令人雀跃的决定性进步,所以每次当他终于又解出一字,他都会让胖护士给我打电话,或者给我留言写出那个字。我感觉我们已经快要破解巫留的故事了。
说实话,甲骨文我固然是难以辨识,但莫教授破解之后的字,我常常也不认得,比如说今天护士发来的短信上就只有一个字:。天知道施施的胖手是怎么把这个字打出来的。
我掐指数了数,这已经是倒数第五个字了,拼图马上就要完整了,即便是现在,铭文也大致可以通读,古代碑文常常这里那里残缺几个字,有时也并不影响理解上下文。
莫教授看见我来很高兴,他指了指床头柜上不知谁送来的枇杷,示意我吃。
“你小时候院子里也有一棵枇杷树,记得吗?”
“就是有点对不住你,害你在文博界隐姓埋名,连真名都不能用。”他说。
“跟真名也差不多。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,那些外国朋友也都喊我‘ChenMo’。”老外都把姓放在后面,我也习惯了。
“你在国外留学的时候,见过那幅画没?”
我点点头,“只见过一次。”他们轻易不肯拿出来展,古画太脆弱了。不过那次特展规格很高,不但展出了那幅传为东晋顾恺之所作的《洛神赋》图卷,还从伦敦博
“记得啊,种下去的时候那棵树苗还没我高,我那时不肯好好吃饭,你们总叫我跟树比赛,看谁长得快,骗我多吃点。”
那年我六岁,刚刚被接回我爸妈身边。头一两年,我还能赢得过小树,后来哪里还追得上?十岁以后,树干上一年一年地划着我的身高。那棵枇杷树结的果子卖相可不如这个好,又小,颜色又淡,吃起来倒很甜。
“我这几天也老是想起过去的事。”莫教授说。
“是不是时间罐头起作用了?还有什么别的感觉?有没有觉得每一天都特别长,时间过得特别慢?”我问。
莫教授把手垫到脑袋后面,慢悠悠地说,“你有没有想过,对一个卧床等死的人来说,时间变慢其实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