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一生郁郁不得志,最后不得不忍辱改行,就是因为摊上了这么个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的爹!我狠狠地瞪着莫老头,却看见他的眼神竟落寞起来。
“你刚才不是问我,最希望延长哪一段时间,我最想延长的就是你爸爸出生的头几年。那时候我太忙了,恨不得晚上都睡在所里,每天时间都觉得不够用,还没怎么参与,孩子就长大了,跟你就不亲了。老婆跟你也不亲了,一屋子里跟你最亲的就是那些不会说话的古董。现在想来真是追悔莫及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,“妈的,本来这桩事情我想带到坟墓里去的。今天既然说起来了,索性跟你说说清楚。当时,明里暗里最顶尖的几个,说好听点叫摹古高手,也就是造假高手吧,跟我都熟,我摸清楚了刘馆的节奏,专等他把赝品定制完成,入库,真品掉包出来,我就潜入他家,把东西偷走。这时候刘馆有苦说不出,又不能去报警,我就可以从容操作。再把真品放回去是不可能的,就算这次搅黄,下次他说不定还会再卖掉。东西留在我手上太不安全了,而且不合法。普通人家根本不具备长期保存古画的条件。最好的办法,就是赶紧接洽一家靠谱的正规机构卖掉,找一个能够彰显这些宝物真正价值、并且能够尊重这种价值的学术性机构。”
“所以你就找外国人?”我依然一脸讥诮。
莫教授摇了摇头,“国内文博系统都是一体的,要找机构买家,我当时没有太多其他选项。你没经历过我经历的时代,你没有见过成箱的字画被画家泡进浴缸踩烂,冲入下水道。我不懂国的概念,考古做得越多越不懂,历史上国、政权、边界,永远是变来变去的,谁也没见过所谓永恒的国,我只理解什么叫做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。”
“你就不能提前去报警吗?在他没有把真品置换出来之前?”
“我想过,把握不大。此人一手遮天,如果这个置换动作没有完成,那我也没有确凿证据,反倒把自己,bao露了。我一个博物馆坐冷板凳的研究员,在各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。唯一有把握的办法,只有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用小偷的办法抵制小偷。”
“所以后来东窗事发,把你和他当成了一路。”
“这个法庭上倒是辩得清,我只恨我偷少了。早知道这样,与其被他偷,不如我来偷。你看,我也没把东西托错人。几年前,当年来找老刘的那个大收藏家在纽约死了,他的收藏被几个孩子打官司争来抢去,好几幅重要作品都下落不明,据说老头儿还活着的时候画就被自己人偷去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