祷),第四天开始严重腹泻,我浸在满满大半缸稀屎里虚弱地挣扎,“目前病员可以动弹了,治疗是卓有成效的,”大夫向H汇报,我看见他灰蓝色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,药粉落进喉咙眼,那味道是寡的、苦的。冯喜和大船可曾泊岸?
立冬北风回来了。H返回广州。大夫左算右算,颁布“复健日程表”。依据此表,每天下午三点,我得披一件润而不湿的晨衣离开病榻.抖着一身皱皮、脂肪、癞它嗒,慢慢挪动,下楼,从北门出去,在植物园圆用地呆坐至四点,干嚼一百克南美烟丝——大夫坚信这种异域干叶子对治好我的怪病会有奇效——等到某个方向突然传来迭亚高的啾鸣(“蛙一蛙一蛙")我就起身,兴致好继续直立行走,兴致差四脚慢爬(晨衣下摆拖得尽是污泥草渣),钻进西门,穿过长长、长长、长长的连廊到花厅湿蒸。
简直难以置信——我在连廊上遇见鬼魂。它们和仆工混在一起,淅淅沥沥播撒传闻,诸如北方局势堪忧、明娜的慈善小学堂倒闭,诸如广州大刮撤离之风、南湾码头日日拥挤、本堂区被南下番鬼和他们的行李挤爆。风从廊头廊尾对灌,墙壁窃窃私语。鬼魂从不迈入花厅。玻璃顶下,蒲葵叶影依旧摇曳,白芨花串依旧弯垂,一种纤细的、绷紧的安宁得以维持。安宁持续到傍晚。那时自鸣钟连敲六下,每一下都使安宁裂开一些,伴随“蛙一蛙一蛙”的鸣声迭亚高再次现身,指引我踏上来时路。连廊陡然衰竭,像脱水的芦苇梗。仆工变干、飘落,墙壁青筋,bao起。我看见威廉四世离开墙壁,几个仆工高举起圆脸、褐发的维多利亚覆盖那个空位。连廊穿过秋天钻进冬天,晨衣冷得像岩片。“太奇怪了,"我对迭亚高说,“你看见了吗?"我问他,“老陈领着几个生人正往外搬东西呢。”H的大书桌、竖琴、巴斯人的魔灯、那幅对称的画(《挛生姐妹与大头怪胎》)、明娜至爱的贝纹长椅——“你看见了吗迭亚高?”——“蛙一蛙一蛙”——我扒掉晨衣因为它压得我喘不上气。我看见H走在前头,领巾散乱,头发像翻倒的墓碑。“为什么琶洲塔的倒影这样长,”H扭头问。一颗长有八个椅角的星星,滑落而不是升起,一颗,一颗,一颗,“鸟怎么办?”一阵跑步声,那是番鬼皮鞋跟子才敲得出的跑步声,植物园圆形地积着雨水,探险者的帐篷接连瘪下去,像花的枯萎,像从花冠腾起的死神,一只蝙蝠撞进来,向连廊四壁来回撞,门噬地摔上,扶手椅里的H看着我。
“嘿H说。
“嗯?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