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接抄起后厢里的冰桶,一只手拎住那个正端着巨大水枪的花臂大汉的后领口,一言不发地把那桶冰水顺着他的脖子从脊背灌了下去……然后,趁那大汉表情扭曲、失去还手之力的当口,她又飞快地跳下车,咯咯笑着,拉着他迅速跑开。那一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究竟是谁,又属于何处。她拥有他完全不具备的勇敢、敏捷和街头智慧,随时准备好迎接任何意外:一个醉鬼,一条野狗,一次冒犯,一场抢劫——这对她来说似乎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物。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懦弱无能,同时又对她充满敬畏。
苏昂将自己代入那个情境想了一会儿,不得不承认她也对Joy充满敬畏。
“在泰国度蜜月?”她问,“你们那时还没搬回来?”
Alex摇头,“但那算是一个转折点……”
他在某次争吵又和好之后的巨大情感波动中求婚。他们去了泰国和柬埔寨蜜月旅行,在Joy心心念念的苏梅岛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回忆。但自从回到旧金山,Joy就开始闷闷不乐。泰国之行令她意识到美国的生活有太多不如人意之处,她发现自己终究是一朵来自热带的花,被连根拔起,最后只会落得在异国的冷风中枯萎凋零的结局。
还有钱的问题,他凝重地说。泰国物价便宜,生活简单,钱很禁用。可是在美国,他们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。他有银行贷款要还,Joy也需要寄钱回家,还想把弟弟接到美国读书。她自己在读护理,准备考注册护士——这可算是投入产出比值最高的一条路——但她的基础太弱,学得很辛苦,也缺乏真正的兴趣。一想到将来的工作要么是在医院里面对各种痛苦和伤口,要么百无聊赖地在疗养院里发药,她就觉得人生毫无希望。加上考试很难,第一次尝试就被重挫,她陷入了长久的自我怀疑,不管Alex如何开导都提不起精神。在现实的重负之下,泰国的阳光海滩就像天堂般的救赎。她第一次动了回国的心思。
心念一起,再难回头。她渐渐说服了Alex。他本来就对泰国印象极佳,那段时间又陷入了对于“跑步机人生”和“世俗标准的幸福生活”的质疑与迷茫——“那是另一个故事。”刚好他的公司正在裁员,他主动要求被裁,拿到遣散金,准备去泰国试上一试,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。到曼谷不久,在鲍勃的介绍下,他去一家本地建筑设计公司面试,并成功拿到了offer。一切都进展得如此顺利,仿佛整个世界都忽然站在了他们那一边。
苏昂感觉这一切顺利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